老钟

    　　　　　　　　　　老  钟

           　　　　　　　　　　    常涛
 

      在我家里摆放着一台老钟它是我母亲出嫁时带过来的嫁妆摆在我家里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它依然还是像新的一样摆在我眼前。在别人眼里，它或许就是一台不起眼的老钟就算把它拿去卖掉也值不了几个钱；但是在我的眼里，它不仅仅是台老钟，它还是我一生之中不可或缺的小伙伴，伴着我成长，随着我长大，和我一起渐渐步入到我的青春岁月之中，时时刻刻留在我身边守候着我，注视着我；让我永远都能在它的时间点上找到过去那些美妙而又永恒的回忆。
 

      这台老钟生产与1987年，产地在上海。钟是用木质材料做的，属于机械表摆轮钟。钟身看上去就像个国徽，钟的内部有一个大摆轮，它的摆动关系着整个钟表的运行，除了大摆轮以外，钟的内部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小铜锤，每当钟表的时针指向整点时，铜锤就会在铜丝上敲打几下用敲打的次数来判断时针指向的时间；钟表的表面为圆形，上面没有秒针只有时针和分针，钟面上有一个可以打开的玻璃做的防尘盖；调整时间的时候需要先把防尘盖打开，调好时间之后就要把防尘盖关上。钟面上还有两个专门用来上发条的圆形孔洞，如果把这台钟形容成一个人脸的话，那么这两个孔洞一定就是脸上的酒窝。
 

　　在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它时，还以为它是爸爸买来送给我的一个木头玩具。当我正准备用我那两只可爱的小手把它捧起来的时候，爸爸突然在我背后吼了我一声“不要动”我惊慌失措的把手给收了回来，回头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爸爸。只见他径直地走到那个木头玩具跟前打开它背后的抽屉，取出一样东西，然后正一本正经地给那玩意儿上发条。这时，妈妈突然间冲了过来怒吼着对爸爸说：“你神经病呀！这么大声音干嘛！他只是个孩子又没把你那宝贝钟怎么样”爸爸上好发条后，转过身满怀歉意的对我说：“宝贝，对不起，爸爸刚才不应该那样子吼你”听完爸爸的道歉后，我那幼小的而又脆弱的心灵越发的感觉到十分的委屈，便情不自禁的扑向妈妈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你看你，把孩子都弄哭了，如果孩子以后不跟你亲近了看你以后怎么办”妈妈一边说一边轻轻地用手抚摸着我的头；这时候的爸爸似乎已经意识到他刚才的错误，他也许真的害怕我以后就如妈妈说的那样不跟他亲近，于是就面带笑容地一把把我抱住把我哄到他身边对我说：“来，来，宝贝，不要哭了，爸爸现在教你上钟怎么样”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上钟”这个词，也是我第一次认识到了什么是钟“你知道什么是钟吗？”爸爸微笑着对我说，我一脸茫然地看着爸爸的脸轻轻地摇了摇头，爸爸于是便接着说：“这个东西就是钟，钟是用来记录时间的东西，它是可以看到的时间”接下来，他便教我如何调钟还有如何上钟。

　　很多年以后，我上了小学，而且学到了一点儿小知识；然而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语文老师刚刚给我们讲过的那句“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所以你们要好好学习，珍惜宝贵的时间”放学回家之后，我便在爸爸的要求之下给钟上发条，调时间；在调时间的过程中，我正思索着一个问题“老师所说的光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呀！难道就是这个吗？”我用手指着眼前正在摆弄的这台钟，静静思索道。然而，我没有思索多久就又想到了晚上七点钟左右该看的日本动画片《魔神英雄坛》于是我把钟调好之后，便快速做完今天的家庭作业。然后守候在电视机前等候着《魔神英雄坛》这部动画片的开播。过了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时间，炎热的夏天到了。此时的我，在做完家庭作业之后，便帮着爸爸妈妈一起抬竹床到楼顶那儿去乘凉；由于那个时候，空调还没有普及所以只要天一热，我们院子里头的所有家人都会把准备好的竹床抬到楼顶上去乘凉，然后在竹床上浇上一点水把水擦干净之后就躺在竹床上盖上毛巾被悠闲而又自在的乘凉；在乘凉期间，大人们有时候互相聊天，有时候把两个竹床并排挨到一起坐在竹床上玩扑克或者摆上棋盘下象棋，而我们这些小孩子们则一块儿疯一块儿闹，一块儿玩过家家一块儿玩捉迷藏，玩累的时候便会回到父母身边一块儿看星星；那时候没有坏境污染，地球大气层也没有遭到严重的破坏；所以看星星的时候，总能感觉到天上的星星是特别的明亮，而月亮就如一只香蕉那样挂在夜空中。

　　“涛涛，你看，这是什么星？”爸爸躺在我身边用右手指着天上的北斗星向我问道。我回答说：“是北斗星呀！爸，你昨天不是教过我吗？”“哦，是呀！”爸爸恍然大悟的说“昨天已经教过你了”于是我接着说：“爸，你昨天说北斗星像勺子，可是我觉得它倒是像把椅子”“哦！是吗？”爸爸笑着问，问过之后就对我妈妈说：“秋凤，你看那个北斗星像什么？”妈妈回答说：“我也觉得像椅子，涛涛说像什么我就觉得它像什么”这时候，天空上突然间划过一颗流星，爸爸用手指着刚才划过的那颗流星激动地说：“快看，流星”我看了一眼刚才快速划过的那颗流星感慨地说：“真快呀！”听完我的话后爸爸接着说：“是呀！它就像光阴一样快速划过，并且一去不复返。”“光阴？”我脑海里不知不觉间又响起了语文老师今天对我们讲过的那一段话“难道这就是光阴吗？”
 

　　成长的脚步依然还在继续，过完一年又一年。很快，三年的时间就过去了。在这三年的时间当中，我总是重复着做同一件事，早上洗口刷牙过早，然后背着书包去上学，下午放学回家，吃完饭后写作业，写完作业之后就和院子里的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玩耍之后就回家洗澡睡觉。在每次上学和放学的路上我总是发现，太阳公公总会早上从东边升起，到了黄昏的时候太阳公公就会慢慢的从西边落下直到天黑。每当上钟的时候我就会想，为什么钟每次都能停下来，而太阳公公为什么就不能总是悬挂在天空中呢。

　　又过了一年的时间，1998年到了，这一年我刚满十岁，在这年5月份的某一天，我和爸妈正在家里忙着收拾东西准备搬到黄陂区东风地税局宿舍那边居住，早在一年前东风那边的房子就已经装修好了只是因为新房里头的气味太重不利于身体健康才决定把房子先放上一段时间之后再搬。负责搬东西的师傅此时正忙着把大包小包的行李箱和家具全都扛到运送货物的卡车上，我则仔仔细细地收拾着我的玩具，作业本等一些需要带走的东西。正在这时，我想到了我心爱的摆轮钟。于是我立马跑到客厅的食品柜那儿一看，果然还在这儿。当我正准备把它放进我的小麻袋里头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间从我背后的方向传来“涛涛，别动，这东西是要给奶奶的”我回头一看，原来是爸爸。听完他的话后，我紧紧抱住那台钟生怕爸爸会把它从我身边抢走。“不，这是我的钟”我大声的对爸爸说，爸爸于是便接着说：“涛涛听话，这个钟已经不是你的了，如果你想要爸爸再给你买一个”“不，这钟是我的，我谁都不给”经我这么一闹，爸爸已经变得有些生气了他的语气变得很严厉，态度也变得十分坚决“你再不给爸爸就要生气了”而我丝毫没有向父亲妥协坚持着说“我就是不给，谁都不要把它从我身边抢走，它是我的”这时候的父亲变得更加生气了，他二话不说的从我身后走来好像要过来打我的样子。

　　这时候，妈妈拦住了他“你又发什么神经呀！跟一个小孩子抢东西你害不害臊呀！”“可是奶奶说她想要.....”“那你跟她说这钟涛涛想要不就行了吗？”妈妈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爸爸的话“再说了，奶奶她也没有必要跟孙子抢东西吧！”经妈妈这么一说，爸爸便默认了这台钟归我所有，我打心眼里感谢妈妈对我的疼爱感谢她总是那样迁就我。在家里，爸爸虽然是一家之主，但是他最怕的人却是我妈妈，只要妈妈一生气他就没辙了。搬家之后，我把钟放在了我卧室里头的写字台上，然后用手帕轻轻擦拭着钟面上的灰尘，看着钟表上那十二个黑黑的阿拉伯数字，我不禁想起在搬家之前和我在老家院子里一起玩的那些小伙伴们，想起那个经常欺负我但又经常帮助我的邻居舒肖，想起那个经常带领女孩子打我们这些男孩子的大姐头陈圆，想起那个踢足球踢的特别好的大哥哥周勇，想起那两个总爱陪我一起玩的女孩子方竹和爽爽，还有住在别家院子里但经常爱跑到我们院子里头玩的黑皮，小壮，刘鹏，刘群，陈龙，董正还有我的小学同学夏莹。不知不觉间跟他们相处已经快八年了，现在突然之间就和他们分开心里头还真有点舍不得，想到这儿我的泪水便不受控制的从我的小眼睛里一直往外流，当我把眼泪擦干之后才第一次感受到时间过去的真快，假如时间要是可以倒回到1997年，那么我也就不用搬家搬到这儿来，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永远和我的小伙伴们呆在一起，那该多好呀！
 

　　不过，上了初中以后，我才觉得当年说的这话有多么的幼稚。因为人终归是要长大的，不可能一辈子都生活在童年时代。每个人都需要成长，都需要经历不同的时代，这样的人生才算美满。上了初中之后，我学到的知识比以前更加丰富了，对于光阴的理解也稍虚有些进步，光阴就是指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这句话就的意思就是说：“时间比金钱宝贵，金钱买不到时间”回家之后，当我再一次上钟时，我已经知道为什么钟可以停下，而太阳公公为什么不能停下的缘故了。因为钟的任务就是用来记录时间的，钟可以停下但是时间是不可以停下的，因为这是自然规律。就如地理老师在课堂上所说的那样，地球自转一周是一天公转一周是一年，假如地球停止自转那么自然界平衡就会被彻底打破。时间既不是我小时候说的钟，也不是我小时候说的流星，它其实就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却在不停的运动。
 

　　2003年3月的某一天，我再一次搬家了。这次我们家要从东风地税局宿舍搬迁至黄陂区前川百秀街人民政府。这次搬家我又带上了那台钟，爸爸这回没有再说把钟送给奶奶，因为他心里明白，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小孩子了，我已近成长为一个少年，所以应该给予我一些自由做主的权力。搬家之后，家里的东西全都焕然一新，以前在东风那儿生活时留下的一些旧东西都被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拿去了，但唯一不变的还是在我手里捧着的这台钟。想到第一次搬家的时候，我之所以不愿意把这台钟留给奶奶是因为这台钟承载着太多我童年时代的记忆所以我不忍心将它丢弃。五年的时间过去了，我即将上完高中面临我人生当中第一个决定命运的重要大转折，那就是高考。然而就在2008年5月12日下午两点二十八分左右的这一天，当我刚刚把钟的时间调好之后正准备关上防尘盖的那一瞬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我突然间感觉到我脚底下的地板在剧烈晃动，吓得我的头皮感觉一阵发麻，于是我惊恐万分的往后跳了一步。幸运的是，刚才地板剧烈运动的怪象突然间消失了。此时，我听到楼梯间内传来一阵一群人拼命下楼时的急促的呼吸声。这个时候，妈妈突然间像发疯一样拽住我的手二话不说的拉着我一起拼命往楼下跑，此时的我还来不及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过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我赶忙爬上楼打开电视机才得知四川汶川那边发生了八级地震共有七十万人在地震中遇难。当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不禁潸然泪下，这才过了不超过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呀！七十万人的生命就这样没了。此时的钟依然还在不停地运转，已经从刚才的十四点二十八分转到了十五点十四分，于是我激动地跑到钟的面前打开防尘盖把钟表上的时间故意不断地往后调，因为我希望时光可以倒流让四川人民免除那场灾难同时也让死去的那七十万四川人民全都给我活过来一个也不要死。但是，现实往往是最为残酷的，钟表可以停但是时间不可能停下来，因为地球依然还在转动。

　　从那一刻起，我第一次感受到时间是多么的短暂，人的生命是多么的短暂；在自然面前，人的生命又是那样的脆弱，人本身又是那样的渺小，而时间过去的却又是那样的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高考之后，我考上了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大学毕业之后，此时的我已经二十四岁了，已经到了在外奋斗的最佳年龄。在这一年里，我拿着我的大学毕业证书在社会上到处闯荡，在会计事务所实习，在深圳发展银行实习。终于，在坚持不懈的奋斗和勤奋努力的作用下，我终于找到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此时的我已经长大成人，已经能够有能力为家庭承担起一部分责任了；而父母却已经老了，青春始终抵挡不了岁月的侵蚀，时间就是那样的无情。
 

　　这个与我相伴了二十多年的钟也已经老了，它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老钟。当我打开防尘盖再次为它调整时间的时候却发现防尘盖的铁框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生锈，钟轮摆动的已不再像以前那样灵活，钟身上的油漆也明显脱落了不少；钟老了，人也老了。以前，在父母的关爱之下成长感觉时间过去的不是那样的快也不是那样的匆忙，而如今长大成人之后的我却感觉时间真的就如同射出去的箭一样一去不复返，我童年，少年时期的那段难忘的日子也只能成为我永恒的记忆。
 

     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花儿还有再重开，人生没有再少年。
 

　　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池里流过。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睡觉时，时间便伶伶俐俐地从我身上跨过，等我睁开眼和太阳再见时，这算又溜走了一日。有人能告诉我时间都去哪儿了吗？
 

　　老钟依旧摆放在我卧室里的写字台上，钟轮依旧犹如心脏那般不停摆动，只是这颗心脏已经不再像它年轻时候跳动的那样激情澎湃又带有节奏，因为它老了。当我再一次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钟身上面的灰尘时，我突然间奇迹般地被它带回到小时候第一眼见到它时候的情景，而老钟也变成了我第一眼见到它时候的那个模样。这时候，爸爸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在我背后吼了我一声“不要动”而我这一次并没有被吓到，只是头也不回的一边擦钟一边对他说：“爸爸别吼，我在擦钟。”